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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怨做他的勇士,给他救赎。后来,他锒铛入狱,他将永失挚

 

图片来源于网络

第一章

  深夜,桐州市某看守所审讯室。

  一个刚被宣判死刑的男人迎来了一位神秘访客。

  冰冷的手铐脚镣束缚着他的步伐,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叮铃铛啷的撞击声,划破浩瀚长空,传入文辉的耳中。

  他早已等候在审讯室,见人带到,便抬起头打量了几眼这个高傲地昂着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幽暗和冷漠的俊俏男子,然后便垂下视线,紧锁了双眉,似在思量着什么。

  这是他整整观察了三个月才选定的人选,能否成事,尽在今晚。

  不过,原本信心满满的文辉现在却打起了退堂鼓。他只瞧了一眼,便发觉那人眼中露出的桀骜中,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最怕的,就是已经失去意志的人。

  “你就是怀远?”

  还不等押送他的人将他锁到审讯室的座位上,文辉便开了口。

  那人没有回答,待坐定后,才稍稍抬了抬眼皮,寒霜般地目光像阵暴风一般掠过眼前人,但随即又落了下来。

  文辉侯了数十秒,见他不答话,便也索性不再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已经帮你提交了上诉材料。”

  听罢这话,那人才有了反应,只见他紧闭上了眼,两条剑眉也随之向下压了压,面上满是不悦与厌恶。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耐烦道:“我并不打算上诉。”

  “我知道,但眼下你还不能死。”文辉并没有受到他情绪的影响,只是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那人似是紧咬了牙关,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他缓缓睁开眼,双目似利剑般直穿人心,像是要将眼前这多事的人死死钉在身后的墙上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文辉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些年,他见过无数比他可怖得多的眼神,此刻身为死囚的怀远,对他毫无杀伤力。

  他继续向他解释着:“之所以帮你上诉,是因为有些事,我还想向你寻个答案。”

  “案子都审完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我在香港,好像没犯什么事吧?阿 sir。”

  文辉操着一口港味十足的普通话,怀远很容易便能判断出他是来自香港的警察。

  “看来我的普通话,还得再练练。”文辉讪笑着,与他开起了玩笑,气氛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紧张。

  他又接着问道:“我查看你的资料时发现,最近两年,你好像特别钟爱于做公益事业,而我也不信你是为了求心安。我不明白,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怀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做慈善也犯法么?”

  “不犯法,但不合理……”

  他正要继续分析下去,却被怀远冷漠打断。

  “警官,与案件无关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讨论了。你今天找我,应该不会只是问这些无聊的事吧?”

  文辉顿了顿,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其实我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怀远语气里倒不是震惊,听清对方来意后,他马上展现出无比的烦躁,“我可没什么能帮你的,警官,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你当然能,”文辉暗淡的眸光中迸出点点星火,盯着他道,“因为你的身份,怀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就注定你是我最合适的人选。”

  又是这个害得他身陷囹圄的身份!又是这个害得他明明不舍却只能一心求死的怀氏!

  在从他嘴里蹦出这几个字的瞬间,怀远的怒气便几乎要到了顶峰,他的所有不甘,所有怨恨,所有伤痛,都似失了控的冤魂拼命想从地府大门中挤出来般,从他的眼眶倾泻而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更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走吧,最好别碍我的事!”

  那人突如其来的怒火令文辉不解,但他并不在意,继续与他交涉道:“或许你可以先听听我的条件。”

  可对方却又闭上了眼,拒绝与他继续沟通。

  文辉沉了沉嗓音,自顾自地说道:“只要你答应,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可以保你不死。”

  “不感兴趣。”

  对方根本没有犹豫便一口回绝,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也同样平淡。

  文辉只好继续:“第二个条件,如果事情办得好,我们会根据你的立功表现,从轻处置。”

  “呵!”怀远冷笑一声,不屑道:“是吗?那会判多少年呢?要是多,那就更不感兴趣了。”

  “这个我无法向你保证,需要看你的表现。”

  “那还说这些屁话干什么?”

  没有哪个死刑犯在面对这种诱人的条件时,还能这么坦然的选择赴死。

  文辉不禁有些灰心,他带来的三个条件,最重要的两条已经被拒绝,只剩一个筹码,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吗?难道费了这么久心思,终究是要落空了吗?

  他的表情泛起了一丝愁容,成与不成,也只能看这最后一问了。

  “那应小姐呢?你也不感兴趣吗?”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那人终于张开了双眼,炙热的眼神中,文辉很轻易便从中察觉到了某种悲凉的气息。

  原来,他的软肋在这儿?

  他总算舒了一口气,他相信接下来,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服他。

  “什么意思?”那人话音开始轻颤。

  “我的意思是,我开出的第三个条件,是允许你为我做事的同时,去见她,甚至,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让她陪在你身边。”文辉扯了扯嘴角,眼角挤出了几条细细的纹路,得意的表情看上去颇为戏谑。

  那人果然被激得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蜘蛛网般的红血丝也好像要随着瞪着的眼球炸裂开。他双手紧紧攥成两个铁拳,审讯室里又响起了清脆的镣铐的碰撞声。

  “如果我没记错,她好像是我这案子的受害者吧?你们还真是人民的好警察,竟然用无辜的受害者作为筹码献给加害者,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哦?可我倒是不认为你们是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关系。”文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罢,便转身出了审讯室的大门。

  不一会儿,他拿来了一个平板电脑,里面正播放着什么视频。

  他将平板凑到怀远的面前。那个他日日思念的身影,便闯进了他眼中。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便湿了眼眶。

  那是看守所门外的监控视频。因夜深而略显模糊的画面中,一个穿着单薄的卡其色风衣的女子,正蜷缩在一盏幽暗的路灯下,寒风吹动着她缭乱的发丝。

  她将头埋进了臂弯,怀远看不到她的脸,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她的寂寥和悲伤。

  “她会冻坏的……她会冻坏的……”他张了张嘴巴,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他的声音很小,文辉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他的脸上不知在何时,已爬满了泪痕。

  “今天上午,庭审结束的时候,她就跟着警车来到了这里,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进水了。”文辉不紧不慢向他讲述着。

  许久,那人都没再说话。他将脑袋深深地垂下,一动不动,像是在沉思。

  当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文辉捕捉到了那低沉的声音中露出的欲望。

  “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一件很难也很危险的事,可能会失败,你也可能会死。所以,我会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仍然同意,我们再谈……”

  “不用考虑了,我同意。”那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但他的情绪并没有任何波澜。

  文辉对他判若两人的转变颇感意外,出于谨慎,他还是补充道:“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事,你不用急着回答,可以再想想。”

  “我说过了,我同意,不论是什么事,我都同意。”

  看见他如此坚定的模样,文辉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问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

  “是,很重要。可能你这辈子都无法理解。”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想到她,总是温暖且幸福的。

  “不,我想我能理解。”文辉顿了顿,随即严肃地否定了他的说法,与怀远的这次会面,倒是也让他也更加坚定了一件事。

  “既然你已经同意,那就提前预祝我们旗开得胜!”

  说罢,文辉向他伸出了右手,似乎忘了他的双手仍被锁链禁锢在桌面。

  怀远却嗤笑一声,他抬起眼皮,眼中终于浮现出了文辉想看到的那种野性和坚定,“好,旗开得胜!”

  文辉放下手臂,伴着沉稳的嗓音慢慢退出房间,“二审之前,我会和你一起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合作愉快……”

  “等一下!”见他就要离开,怀远忙不迭地叫住他,低下声音恳求道:“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文辉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他。

  “拜托你替我劝劝她,让她早点回家,外面这么冷,她会生病的。”他仍惦记着还在寒风中守着他的姑娘,一想到她凄惨的可怜模样,他的心口便会隐隐作痛。

  在接触怀远之前,文辉便了解到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女友,但一想到他毕竟是犯下过滔天大罪,还是个心狠手辣的暴徒,因此,他并不觉得他的情能有多真。

  可如今他为了她放弃了刚刚的自傲,转而怯懦地向自己低头,这倒是和他见过的其他罪犯不太一样,不知怎地,他竟生出一种恻隐之心。

  他没有作答,在默默对着他点了点头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章

  怀远和那位应小姐的故事要从三年前讲起。

  她叫应昕,是桐州市某经管大学一名研三学生。她的本科、研究生都是在这里度过,更重要的是,她还在这里邂逅了自己的丈夫—赵承译。或许是因为她与这里有更深的缘分,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她总能过得自由惬意,于是她提前做好了下半年事业单位考试的准备工作,励精图治要考上自己母校的教师岗。

  她与赵承译是校友,赵承译主修建筑设计,本科毕业后便直接参加了工作,而他本人工作能力突出,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便参与了很多大型项目的设计工作。

  大三那年,应昕与他相识,研二便与他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俩人情投意合,个性也十分契合,相识几年来几乎没有吵过架,是学校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她曾以为,自己的人生已就此圆满。可她不知,命运的轮轨从不曾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对于她这样幸运的人儿,命运给了她世间最痛苦也最难忘的羁绊。

  那便是让她遇见怀远。

  正值三月,应昕开学不久,正是写论文的关头,她便搬回了学校住,方便完成论文的同时,也为下半年的考试开始了备考工作。

  学习累的时候,她最喜欢跑到学校外一个烂尾多年的建筑看夕阳。这是赵承译毕业前,带她找到的秘密基地。

  在这里看日落,视野刚好没有任何遮挡,拍照也很出圈,所以他们经常会相约到这里,静待夕阳西下。待到赵承译毕业,她便经常自己来这儿享受无与伦比的美景。

  早春的斜阳总是显得分外娇艳欲滴,这天,应昕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闷了一整天,等着晚饭时间才出来。她徜徉在校园,头顶上浮现出一片罕见的蓝天,火红的太阳正闪烁着好几圈华丽的光圈,熠熠生辉。应昕哪儿拒绝得了这样美丽的时刻,于是,她便连晚饭都省去,出了校门直奔秘密基地去了。

  她挑了一个好位置,准备静静欣赏日落,正悠然间,身后空荡荡的大楼里,却冷不丁传来了一声男子的嘶吼。

  “我恨你,因为我恨你啊!”

  那鬼哭狼嗥般的咆哮,打破了落日下的安宁,听得她心底一阵发毛,她忙循着声音将视线扫了过去。

  果不其然,很快她便发现右后方一栋黑压压的水泥建筑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她在他们身后的位置,墙角几根水泥柱子成了她最好的掩体。从她的位置看下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两个男子的一举一动。

  那两人站在楼里大约五层的位置,应昕则在他们的斜上方,她的视力很好,两栋楼虽然也隔着至少 50 米的距离,但俩人的形影动作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刚刚那句嘶吼声后,两人的声音便沉了下去,此刻他们在说什么,她却有些听不清。

  她不由得疑惑起来,这里平时都没有人来,离这儿最近的就是他们学校,但学生都喜欢往热闹的商业区跑,也不应该到这里玩,而且那俩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大学生。

  她猫着腰,寻了一根水泥柱子挡在身前,只探出半个脑袋,静静观察着两人的举动。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刚刚还面对面说着话的两人却突然开始大打出手,其中一个身材高俊的男子身手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另一个稍矮些的男子显然敌不过他。

  只见那高个子男人随手抄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钢筋,抬手便朝另一个男子挥去,下手极其狠辣,很快那男子便倒地不起,发出既像笑又像哭的哀嚎声。

  见此情景,应昕心里猛地一惊,慌乱地将整个身子都藏在了柱子后面,她的心脏怦怦跳着,紧张地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缩在柱子后,不敢再露出身去,生怕被发现,缓了好一会才再次向那看去。

  只见此时俩人位置已经到了楼侧面的边缘处,那被打的男子被另一男子拽着衣领,仰面朝天,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墙外。

  他这是要……?!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她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斗殴!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口鼻,睁大双眼,睫毛微微颤抖,连呼吸也仿佛暂停,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将已经无力反抗的男子推下楼去。

  她只觉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她想跑,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就这样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

  那人推下男子后,没有马上逃跑,也看不出丝毫的慌张,反而垂下头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往楼下去。

  应昕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这才想起了拍照取证。

  她的位置很隐蔽,加之这里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那男人也并没有特意查看周围情况,他微微低着头,沉着脸,身轻步快,眼里没有任何恐惧,仿佛杀个人对他来说如同踩死只蚂蚁一样平常。

  等到他从阴暗的楼里出来,应昕才看清他的样子,只见他身着一身深灰色西装,一番打斗后原本服帖的面料多了好些褶皱。

  她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脸庞,他面部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一双完美的凤眼下闪出一道深邃而凌厉的光,嘴角夹着一支香烟,青色薄雾下,影影绰绰露出一副阴郁而深不可测的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狠劲。

  应昕冒了一头冷汗,颤颤巍巍地举着手机,想拍下这个杀人凶手的面容,也许是太过紧张,她连拍了好几张,却都没有成功对上焦,眼看男人就要走远,她也无暇去管对焦的事,对着男子便是一顿狂拍,直到他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人走了很远,她才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她等着那人离开很久,才扶着墙壁慢慢起身,但发软的双腿还在控制不住地打着摆。

  她慌不择路地小跑着离开现场,她也不敢去看那被推下楼的男子,只是失了魂般地跌跌撞撞跑回了学校。

  应昕从小到大连打架都没怎么见过,即使在家,父母也很少产生争执,更不用说是杀人的血腥场面。等到她踉踉跄跄跑回学校,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直到看见熙来攘往的学生说说笑笑地在校园穿梭,她才渐渐感到不那么害怕。

  报警……快报警……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车子的方向跑去。

  学校在 20 公里开外的郊区,为了方便回家,婚后她跟老公合计,给自己置办了一辆小小的二手车。

  她虽被吓得丢了魂,但理智尚在,她知道,现在她最需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告诉警察。也好在她会开车,自己可以直接去警局,否则以她现在混乱的脑袋,打电话报警恐怕也只是前言不搭后语,没办法说得明白。

  天气仿佛被施了法一般,处处与她作对。下午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却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她小心翼翼开着车,一路上,她都觉得全身冰冷,开车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好几次都差点追尾,满脑子都是那人挥舞钢筋的场景,和他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到了警局,她几乎是飞奔进大厅,迎面出来一个警察,应昕打了个趔趄,直愣愣地扑到他面前,已经出了满手冷汗的手紧紧抓上了他的胳膊,好像抓到了救星一般。

  她跑过来时淋了些雨,额前挂了不少水珠,眉毛仿佛拧成了死结,五官也不自觉地扭曲到一起,像是张刚被人用力揉过的牛皮纸,她拉着他边哭边喊:“警察同志,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见她紧张到语无伦次,那警察表情马上凝重起来,他安抚着应昕,将她带回了屋内,并将做笔录的同事招呼过来。

  局里突然闹这么大动静,很多警察都围过来,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那警官和善地安排她坐下,并递给她一杯水。她颤颤巍巍接过水杯,暖呼呼的水温通过她早已凉透的手心,一点点攀爬到手臂,再到身体,将她慌乱的心抚平了许多。

  见她神情渐渐平复,那警官才认真地开始向她询问:“你别害怕,我是咱们分局的副队长宋良,你叫我老宋就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

  应昕这才注意起眼前这位警察,他约摸 40 几岁的样子,脸色泛着黄,看样子经常熬夜,眼角处还留着几条褶子,鬓角也藏着几根银丝,有种脏兮兮的感觉,但他身上深蓝色的警服却干净整洁,看着便让人心安。

  应昕已经缓了好一会儿,刚才的恐惧现已驱散大半,她理了理思绪,这才将刚才的可怕遭遇逻辑清晰地告诉了他,并拿出自己拍到的照片交给他。

  按理她还需要亲自带着警察去现场详细介绍一下案发经过,但此刻天色已晚,宋警官见她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怕她心理上再受到创伤,况且她已经将过程说得细致入微,还提供了照片,便只是让她做完笔录,又再次安抚了她的情绪,让她早早回去休息了。

  “应小姐,非常感谢你能来报案,后续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情况,还希望你能积极配合。”宋警官与她礼貌地握了握手。

  “当然,这是应该的。”应昕答道,说罢便想起身。

  老宋笑着点了点头,又见应昕准备离开,赶忙说道:“哦对了应小姐,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家属,他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今天也受了惊,还是等你老公来了再走吧。”

  若不是宋警官提醒,应昕恐怕已经将自己那暖男老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能是吓昏了头,发生这么大的事,她都没有想起通知赵承译,竟还是警察先联系了他。

  赵承译接到警察电话时,心头猛地一惊,他急忙放下手头工作,驱车往警局赶去。一到警局,将车随便一停便疾步跑进屋内,四处寻找应昕的身影。

  见到她,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力抱住她,小声斥责道:“昕昕,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知道警官给我打电话时我有多担心你吗?”

  应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抱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他的拥抱温暖而有力,此刻她才感到满满的安全感。

  许久,两人才分开。赵承译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旁的泪水,眼里写满了心疼。

  向警察道谢后,他才攥紧她的手一同回了家。

  老宋他们反应很快,连夜封锁了现场,正赶上雨夜,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对案发现场环境的进行侦察。同时他们也着手对这些模糊的照片展开调查,希望通过对外形条件和案发现场的侦察,早日找到凶手。

  应昕此刻的想法也是一样,她向警方提供的证据证词已经很完善,只要警察能早日抓住凶手,这案子就会完美了结,只是她不会想到,事情绝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第三章

  赵承译接应昕回了家,又听她将缘由完完整整讲了一遍,禁不住冷汗涔涔。

  他心疼她今日的遭遇,但又忍不住去唠叨她:“今天吓坏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自己去那里。”

  “可你以前也总带我去啊。”

  “以前不是有我在吗?可现在学校里就你自己,你就算要去,也该找个人跟你一起呀。”

  “我也没想到啊……”应昕垂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赵承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阳光又温暖地看着她,“别想了,这几天好好在家里休息休息。”

  “嗯。”

  赵承译最近接了个大项目,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即使出了这么大事,也没办法请假陪她,第二天只能早早去上班。

  应昕论文已经快要定稿,跟导师打了个招呼便留在家休息。

  天气早已放晴,可她心间的阴霾却还未散去。

  约摸 10 点钟,她忽然接到了宋良警官的电话。电话里老宋不似昨日那般和蔼,语气颇为严肃,他谨慎解释道:“应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是这样的,你今天方便再来一趟公安局吗?还有些事情我们还想再找你确认一下。”

  应昕心底略微一颤,一种莫名的紧张感随之笼罩在全身,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答应下来。

  到了警局,接待她的却不止宋良一人,旁边还多了另一个更年长的警官。只见他们神情都异常凝重,还不等应昕坐稳,老宋便开口问道,“应小姐,你还记得昨天那个凶手的模样吗?如果给你照片你还能认出他吗?”

  应昕被问得慌了神,她紧张地反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是查到什么了吗?”

  老宋点点头,回答道:“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照片,初步锁定照片上的人为怀氏集团董事长怀远,只是昨天下了雨,现场勘察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作案痕迹,而且照片毕竟有些模糊,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至于其他的证据和杀人动机,都还在调查中。所以,我们还是想再问问你当时到底有没有看清那人的脸?我们也好锁定调查方向。”说罢,他从桌上的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交给应昕。

  应昕接过照片,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让她打了个哆嗦,照片里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三十岁左右,蓬松的短发下是一张清新俊逸的脸,即使没有笑,也能一眼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哥。昨晚应昕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见到照片的一瞬间,她还是认出了那道锋利的目光。

  猛然间,她原本红润的脸变得苍白如纸,连呼吸也愈发地急促,她双眉一凛,看着老宋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

  还未等老宋开口,一旁的警官却满是诧异地向她确认起来,“你确定?按照案发时间,已经是黄昏了,你们相隔那么远,你确定你能看得清楚?应小姐,怀氏集团是咱们桐州市的龙头企业,怀远在咱们当地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会是杀人凶手,那势必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呀!对咱们市的形象也是有影响的。而且毕竟是牵扯到命案,咱们必须谨慎对待才是。”

  听他这么一说,应昕也犯起了嘀咕,她虽然已经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但毕竟牵连甚广,自己若只凭照片便定了他人死罪,万一弄错,便是害了人。

  她想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警官,要不然您再带我见一下怀远本人,凶手的模样形态,我应该能一眼就能认出。“

  对面的警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吧,让老宋带你去趟怀氏集团,你离远点看看他,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了。”

  “嗯,没问题。”

  宋良换了便服,带着应昕一路来到怀氏集团楼下。

  怀氏集团一楼大厅有一家咖啡店,想要拜访的人一般都会在这个咖啡厅等待,偶尔也会有附近逛街的人会进来歇息。

  老宋他们查了怀远的行程,得知今天他会到公司开会,因此便选了这个咖啡厅作掩护,等待他露面。

  应昕坐到了角落,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装作无聊打发时间的样子,但她哪里静得下心来,一想到可能要和那个杀人凶手打照面,她便觉得不寒而栗。

  两人就这样等待着,谁都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情况。

  殊不知,就在二楼中庭,已经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这里的一楼大厅是中空的,在二楼的走道也可以看到楼下来回走动的人群,怀远此刻便在二楼的某个拐角,同样观察着楼下的两位不速之客。

  他早早便收到了消息,得知应昕前来指认,便来到二楼等候。

  她戴着顶鸭舌帽,头发乌黑柔顺,垂在她的脸颊两侧,挡住她俊俏的脸。身上只穿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袖 T 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不是很纤瘦,但个子高挑,身材匀称,怀远从高处看下去,还是能看得出她那前凸后翘的好身材。

  “就是那个女人?”他转头询问站在身后的男子。

  那男子着黑色西装,站得直挺,应声答道:“是,没错。”随后又补了一句,“大哥,要不要我去……”

  怀远摇头打断他,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思量了片刻才不屑道:“不用管她,我们走吧。”

  说罢他便提步往楼下走去,黑衣男子也紧紧跟在身后。

  到了一楼,怀远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或许是他的名牌西装太过扎眼,又或者是他气场太过强大,本来还微微低头的应昕竟瞬间感受到了周身泛起凉意。

  她匆忙抬眼看去,没想到却是四目相对。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慌忙收回视线,但就是这一眼,便立刻让她确定,这就是昨天那个下手歹毒的杀人凶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分明是恨,这不由让她顿时寒毛卓竖。

  宋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便凑过身子小声询问:“怎么样?是他吗?”

  应昕微微点头,“一定是他!”

  宋良起身说道,“好,那我们先回去。”

  回到警局,应昕却仍心有余悸,刚才的那个对视,令她惶恐不安,她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宋良。

  “宋警官,我总觉得,他已经发现我了,我们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了?”

  宋良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便宽慰道:“应小姐,你不是说昨天他并没有发现你吗?既然你们之前素未谋面,那他理应不会认出你。我想你一定是太紧张了,要不,我先派人送你回家,你别害怕,我们一定尽全力去查,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应昕看着他真诚的笑容,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她点点头回道:“好,谢谢宋警官。希望你们能早日破案,如果需要我当证人,我一定全力配合。”

  宋良欣慰地笑出了声:“好。”

  回到家,应昕又向学校延了几天假,原以为近期警方会频繁联系她,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意外地平静。

  在家里窝了整整一周,警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一位自称是所里科员的警察打来了电话,他表示,警方已查明怀远有重大作案嫌疑,案件已被提交检察院,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庭,到时候需要她作为人证出庭。

  听到这话,应昕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做噩梦,一遍遍在梦里重现那日的情形。对她来说,凶手一日没有被依法处置,她便一日不踏实,尤其想到他们对视的那个眼神,她便总是会感到心惊。

  可她不知道的是,即将迎接她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一个专为她而设的陷阱。

第四章

  两个月后,开庭的日子到了。

  应昕一大早便到了法院,等待出庭的那一刻。

  赵承译本来是计划陪她一起去的,但谁料,开庭前一周,公司却突然派他去出差,无法推脱,无奈,只能由她一人前去。

  她并不知道案件侦察的具体情况,那日之后,警方便再未向她透露任何信息,直到快要开庭,她才被要求出庭作证。

  想着这案子毕竟牵扯到公众人物,理应是要保密的,因此,即使这段日子平静地出奇,对那桩杀人案,新闻媒体也没有任何的报道,她也并没有感到有何不妥。

  可她不知道的是,非但那桩杀人案无人知晓,怀远本人也并没有被逮捕。

  开庭当天,他仍然是正装加身,表情里没有丝毫忏悔,也没有惶恐,反倒是一副傲慢得意的样子,没有一点像个即将被审判的罪犯。

  正式开庭,应昕信心满满,她提供的照片算得上是铁证,只要警方查明他的杀人动机,再补充完整其他证据链,那送他进监狱便是水到渠成。

  开始的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顺利,到了证人出庭的环节,她也同自己演习过的那样,将当日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陈述了一番。

  完毕,怀远方律师却像是胸有成竹一般,拿出了一份怀远当日并不在桐州市的不在场证明,那是一段视频监控,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案发当日傍晚,他在邻省的一座城市与友人聚餐的场景。

  那份证据的出现,让她当场怔在原地,脑子里像是被裹了一层白花花的浆糊,她不解的目光缓缓落到怀远身上,可与之相对的,却是一双意味不明,难以捉摸的深眸。

  那目光极不友好地向她投射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怀远杀人明明是她亲眼所见,怎么又会冒出一份不在场证明?一时之间她感到手足无措。

  然而这并没有完,紧接着被告方也请出了证人,竟是受害者的父母!

  老俩口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是跳楼自杀的,因为案发之前,他们收到过他发来的信息,那是他自杀前给父母的告别信,而且短信时间确实是死者身亡的前两分钟。并且他们还证实,被害者生前与怀氏集团以及怀远本人从未结过怨。

  突然间,所有证据都在证明怀远的清白,有清晰的视频,远比她手上的照片更有说服力,而她本人的证词,更比不上死者父母的证明更令人信服。

  应昕感到既震惊又恐慌,不知该如何继续自己的证词。她曾设想过对方一定会寻找漏洞为自己脱罪,但庭上的巨大转变,她无论如何都难以预料。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了人?不可能!即使那天的凶手不是怀远,但死者也的确不是自己跳楼的,这点她十分确信。况且,他的长相、身材都太出挑,她不可能认错,他那张可怖的面容,她是决对不会认错的!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向法官解释:“法官先生,我非常怀疑对方是不是提供了伪证,因为我的的确确亲眼看到了怀远杀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律师强硬打断,“应小姐,您怀疑我方提供了伪证?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您在作伪证呢?我们的证据完全可以提交给法院查证,倒是您,若您是抱有什么目的故意诬陷怀先生,我们是有权告您诽谤的。”

  应昕愕然,她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证词会被推翻?为何警方明明已经查到了怀远的犯罪事实,他却还可以轻松地提供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更不解的是,为何明明应该与自己统一战线的死者父母,会为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作证?

  这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她双眼迷离地看着法官,试图请求法官公正审判。

  但法官却俨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显然不想再听她的证词。在与陪审员简单沟通几句后,便当庭宣布怀远无罪释放。

  应昕只觉得不可思议,对于庭审流程,她也略有了解,在案件存疑的情况下,法官竟然没有要求下次开庭再审,而是直接宣判了被告方无罪,这让她怒不可遏,但在场的竟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轰”的一声,一个巨响在她脑中炸开,她只觉胸口一闷,双眼逐渐模糊。她太单纯,直到此刻,她才仿佛察觉到自己早已落入某个圈套。

  其实,在她答应出庭作证前,父母和丈夫也曾反对过,他们觉得怀氏集团作为桐州独占鳌头的上市公司,其权势自然不可言说。就单看怀远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的嚣张行径,难保背后没人替他撑腰。

  但应昕却不以为然,她从小便长在阳光下,从没有见过什么恶势力,从小过得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任何风浪,即使已为人妇,却也单纯如孩童。她怎会知道,在这普天之下,多的是见不得光的肮脏事。

  庭内人就快要散尽,应昕还是呆呆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她沉思着,懊恼着,全然没有发觉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应小姐?”怀远带着假笑,礼貌地叫她。

  听到声音,她才忽地从刚才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眼前的人正微笑着看她,只不过那双老谋深算的眼,正透着寒光,恰似一双鬼爪正死死扼住她的颈项。应昕惊慌之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鬼爪掐得她透不过气,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响彻大厅。

  她惊恐地望向他,喉间滚动了几巡,却发不出一个音符。

  怀远好像是专程来看她的笑话,见她惶恐的情绪如此之大,便抿着唇浅笑了一声,再次开口问道:“应小姐,我之前似乎并没有得罪过您吧?为何您一口咬定我会是杀人凶手呢?我想您应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应昕的眼神几乎处于游离状态,痴痴地盯着他,却不作任何反应。

  见她已经吓傻,他又接着解释道:“不过您放心,我是不会追究您诽谤的罪名的。若真是我曾经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我可得好好请您吃个饭,向您赔罪才对呢。”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应昕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怀远,他的语气不像是虚伪,反倒是情真意切,但她听来,却不免心惊肉跳。

  她还是没能从这件事带来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不过对方好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可惜,他看上的姑娘,跟他想象中一样,一丁点小小的风浪,便会让她害怕地红了眼眶。

  的确,今天的庭审就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只为了堵上她的嘴,让她乖乖掉进自己的陷阱中。

  只是,喜欢为别人结网的人,往往也能轻易将自己送进自己亲手织的网中。

  应昕的瞳仁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周一圈圈的红晕,映得她无比动人。

  她无力地望着眼前正春风得意的怀远。

  怀远自知等不到她的回答,便只好笑着与她道别:“若您没有什么想说的,那我们就期待下次的见面吧。”说罢伸出手摆出一副想要与她握手的姿态。

  见她还是没有动,怀远也不等她,径自拉过了她垂下的右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她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点温度,他接触到她时,竟也被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她愈发苍白的脸,转身离去。

  又过了许久,应昕才缓缓向门外走去。

  桐州的夏日燥热难耐,太阳使出浑身解数,鞭笞着敢于在它的淫威下奔忙的人类,可她却只觉得冷得发抖。

  回家的路上,她像是吃了败仗的士兵,垂头丧气,惴惴不安。她回想这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

  梦醒了,却又陷入另一场噩梦。

  怀氏集团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上市集团,至今成立已有三十余年,涉及房地产开发、对外贸易、能源资源等十数个领域,业务遍布国内外多个城市。

  怀远,便是它的第三任董事长。在他接手怀氏的八年间,他凭着铁血手腕,在集团内部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改革”,同时也为他肃清了不少障碍。

  由于那段日子太过恐怖,至今还是集团内部元老们不敢回忆的往事。

  从此怀远也落了个豺狼恶鬼的名声,圈内人无不闻之变色。

  不过,他的那番作为倒却不是真的豺狼恶鬼,有些事,不得不为而已。只不过,那些事做得多了,人心也就跟着暗了。

  所以,当她碰巧目睹了那场“谋杀”,当她正义凛然地站出来与他为敌时,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扼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正义撕得稀巴烂,然后再将自己丑陋的心摊给她看。

  只不过,他也不会知道,惹上麻烦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第五章

  应昕迷迷糊糊开了车回家,将自己卷进被窝,回想着怀远跟她说的话,心中既是不解又是惊骇,她很害怕怀远会不会因为她的指认而报复她。

  她打电话给赵承译,将庭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赵承译听罢也不免后背发凉,正如他之前所担心的,怀远此人果真后台强硬,而这次事件,无疑让他们全家都暴露在怀氏的视线下。

  但他还是安慰道:“没事的昕昕,你不要害怕,你就乖乖在家不要出门,咱们小区的安保还是很可靠的,他们再猖狂也不可能冲到咱家打击报复你吧。况且他们费尽周折,不就是为了息事宁人吗?我想他们一定不会再生是非。我这边最多三天就忙完了,等我一结束我就马上回去陪你好吗?”

  应昕想了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怀氏花了这么大力气,做全证据,买通法官,目的就是能够让怀远摆脱杀人的嫌疑,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再对目击证人不利,那势必会将怀氏推上风口浪尖,得不偿失。而且怀氏势力如此庞大,未必会把自己这么一个小喽啰放在眼里。想到这,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回归正常,她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和报复。赵承译也如约回了家,俩人合计,决定先让她回父母家里住段时间避避风头,一来以防万一,二来家里老人本就对她担心的不得了,正好可以回去见见他们。

  应昕父母住在隔壁的江城市,离桐州也就两个钟头的路程,赵承译想去看她也方便。

  不过,天不遂人愿,就在她准备收拾回家的行李时,却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正是她们系里的教导主任,他略带些强硬地说道:“是应昕同学吧?是这样的,咱们学校下个月要和省科技大学举行一次学术交流座谈会,需要派出优秀师生去做代表……”

  应昕隐隐不安,开了免提,与赵承译一起听下去。

  “作为优秀学生,这次座谈会学校安排你去。明天开始所有参加的学生都要进行集中培训……”

  听到这儿,应昕蹙起了眉,刚要推脱,可对方却没有给她任何接话的机会,“这次座谈会校领导们都十分重视,特意强调了不许请假。明天记得带些换洗衣物,这次我们要进行封闭式培训,暂时也不允许回家,知道了吗?”

  她耷拉着脑袋转向赵承译。他也无奈地耸耸肩,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又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回家的计划算是彻底告终,应昕难免唉声叹气起来。但同时,她更多的却是疑惑。

  像这种学术交流会,怎么也得提前通知才对,哪有培训前一天才通知学生的?而她作为研三的学生,本就没有强制返校的规定,况且现在当务之急,是准备论文答辩才对,哪有让快毕业的学生去参加什么座谈会的?还搞什么封闭式培训,怎么想都觉着古怪……

  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拒绝,眼看就要毕业,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跟学校起冲突,更何况这里还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所以,即使她再不安,也不能因为害怕某些不一定发生的事,便给自己徒增压力。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应昕为自己打着气。

  第二天,她提着行李,开车回了学校。

  学校还跟往常一样,学弟学妹们的脸上处处洋溢着青春气息。走到自己系的主教学楼前,她才赫然发现,墙壁上还真挂上了预祝与科技大学学术交流座谈会圆满成功的横幅。

  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啊……

  见到眼前这景象,应昕才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正式培训的第一天,学校就安排了满满的会,宣读着座谈会的研究方向、任务安排等。

  应昕在干巴巴的椅子上坐了一天,感觉身体时刻都会散架一般。好不容易捱到散会,她便想着赶紧到外面透透气。

  漫步在学校,看着夕阳染红了天际,她突然心情大好,前些日子的阴霾好像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突然想起,自己宿舍里还缺些日用品,而学校里的超市里贵得要命,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学校门口的商业街去买。

  她进了家大型超市,这里人不算多。应昕推了一个购物车,准备顺便采买一些水果零食。

  她来到陈列日用品的货架前,正细细挑选着纸巾,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

  忽然一阵眩晕,她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头晕晕乎乎,还泛着阵阵恶心。

  等她清醒过来时,却发觉自己的眼睛被人蒙上了黑布,嘴巴也被封住。应昕顿感不妙,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刚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被人从后面绑在了什么东西上,脚也同样不能动弹……

  她的大脑急速运转着,待她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被绑在一把冷冰冰的椅子上。而刺骨的寒气正掠过她的发梢,四面八方而来……

  她大惊失色,用尽全力挣扎着,试图解开绳索对她的禁锢,但不论她怎么努力,那死死勒在自己手腕的粗绳却纹丝不动,她只好呜咽着,用喉咙发出求救信号。

  “同学,你这样是没用的。”

  身后传来了她熟悉又胆寒的声音。

  她呆坐在原地,身体开始像脱水机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这里静得可怕,她连呼吸也仿佛停止,恐惧的感觉向她奔涌而来。

  这个声音,她听过,就在庭审结束时,那个在她梦里萦绕的魔鬼,曾用这声音跟她有过交谈。

  这一刻,应昕明白,让她这段时间日日夜夜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怀远找上了她。

  许是她曾经做过这样的思想准备,听到他的声音后,她并没有再继续挣扎,这倒是出乎了怀远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再次见到他之后,一定会吓得哭天喊地,而现在她却像是没认出他一般,出奇地平静,只是呼吸中带有一些紧张的颤抖。

  怀远拉过一把椅子,将椅背对着她,行云流水地跨坐上去,随后又将双手叠交放在椅背上,下巴自然地压在手臂上。

  伴着夕阳,这姿态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要不是他眼神里还带着轻蔑,可能会让人将这场景误会成一个神情的男子在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呢。

  他也不做声,就这样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他发觉这个多事的女人除了长身玉立,长的也是天生丽质,容貌姣好,不是那种明艳的美,而是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知性、成熟、温婉的美。

  即使现在的她头发凌乱,还被蒙着双眼和嘴,脸颊不知何时还挂上了两行泪珠,泪水和她脸上的粉底融合在一起,有些晕了妆,却也差点让他看得出了神。

  他抬手摘下了她眼上蒙着的布,又撕掉了粘在她嘴巴的胶带。

  应昕慌忙睁眼,而映入眼帘的,确是怀远那张阴翳冷峻的脸。

  他和她面对着面,由于距离太近,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紧锁的眉弯将光洁的额头挤成了一块一块。

  她微微啜泣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但还是强装镇定,喉咙里用力吞咽着什么,拼命制止眼泪流出。

  “你想干什么?“应昕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质问道。

  这是怀远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虽然她的眼里浸满了无助的泪水,或是太过恐惧,深褐色的瞳仁伴随着抖动的睫毛一起颤栗了起来。只是,除了恐惧,那眼神中更多的竟是孩童般的纯真,与她这张婉约大方的俏脸搭配在一起,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遐想。

  如果她笑,会是什么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干净、稚嫩的眼神,只是被她看了几眼,他便觉得像是被一道甘泉流淌过全身,涤去了他的肮脏。

  就像那日在公司大楼,他只与她对视了一眼,竟被她那双毫无攻击力的眼睛击得连连败退,落荒而逃。只是,他当然不会让任何人察觉。

  他没有立刻回她的话,仍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的模样。

  好可爱的小姑娘!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竟暗暗发出了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赞美。不过,他只短暂地为她神魂颠倒了一下,没有人会发现他眼中曾消失过一秒钟的冷漠。

第六章

  “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怀远坐起身来,带着一副不怀好意的微笑,冷冷答道。

  当然,她心里早有了答案。自己作为唯一一个亲眼目睹他犯罪的人证,他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只是她不甘心,也不愿相信,公道和正义,会输给权势。

  “你想杀我灭口。“

  应昕此刻心如死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面孔,有她的父母、丈夫、同学、朋友……只是,她不会有机会见他们了,想到这,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

  “这位同学,我可没那么喜欢杀人。”怀远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他挑挑眉反驳道,“我只是有点好奇,忍不住想问问你这个目击证人,我杀人的时候,样子帅不帅?要不你给我描述描述,那天你看到我做什么了?”

  他开起了玩笑,可她却顾不上他的黑色幽默。她的温柔随着思绪凝结在眼底,露出了一种怀远看不懂的情愫。

  见她不答,他便也没了耐心,只见他站起了身,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筋……

  听见他的动静,她才从恍惚中回到现实。

  刚刚被摘掉眼罩,她还没有来得及观察自己所处的位置,直到看见他手里的一段钢筋,她才如梦初醒,原来他是带她来到了那个她所目击的凶案现场!

  只见他举起钢筋,向着废弃建筑里的水泥柱子狠狠砸去,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她的心凉了半截,头皮发紧,冷汗涔涔。

  她看着他如同发了疯的样子,他每砸一下,她的身体便跟着哆嗦一下,那日的情形一幕幕在她眼前重映,死者的哀嚎仿佛还回荡在她耳边。

  也许,下一棍,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敢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痛感,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根根分明,每一个毛孔,都在遭受着重击……

  不过,她的预想并没有发生,怀远在发泄了几下后,便停了手。他手里还攥着那钢筋,一步步向她踱步而来。

  “是这样吗?”他问。

  应昕的脸上没了血色,瞳孔似乎比刚刚散了许多,除了颤抖和偶尔的啜泣能证明她还活着,其他已与死人无异。

  他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又坐回刚才的椅子上,眉眼里却盛满了笑意。

  “求求你,放了我吧……”她还是开口向他哀求,尽管她明知这话并没什么分量。

  他终于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仿佛他一直等着她向他求饶。不过,他没有言语,想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接下来说的,他却并不爱听。

  “我已经跟我家里人说好,如果联系不到我就会马上报警。所以你最好还是放了我,免得倒霉。我是你那案子唯一的目击证人,如果我死了,警察一定会查到你头上,我就不信,你还能买通所有的警察?”

  “怀总,我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所以,你也不至于会忌惮我吧?你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的,你如果现在放了我,我发誓,一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怀远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生事,他明白,做的越多,破绽就越多。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当头,在他以为她只会苦苦哀求的时候,却突然变得理智起来,说出这么多让他意外的话。

  不过,放了她,哪有那么容易。

  “你多虑了,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不喜欢杀人,更何况是你这样的美人呢?”

  他嗤笑着,继续补充道:“不过你说,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也可以当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呢?真是这样的话,我想听你说一句我没有杀人,你也没有看见我杀人,可以吗?”

  他抬起手,指尖勾了勾她还挂着几颗泪珠的下颚,替她拭去泪痕。眼前的这个姑娘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他只是要她说一句违心的话?她满是诧异。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谎言,她却不知如何启齿。

  她怔怔望着他,眼眸带着一丝讶异和绝望。

  “怎么?你不愿意?”

  应昕缓缓垂下头,几缕青丝惆怅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说了,就能代表你没做吗?”她低声回应。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怀远冷不丁冒了一句没头脑的话。

  应昕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追问道:“说定什么?”

  “你控诉我杀人,我对你打击报复,应该很合理吧?”他的表情恢复了刚开始那般冷沉,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

  悲伤的激流涌了上来,从她的眼眶倾泻而出,她哽咽道:“你还是要杀了我吗?”

  “我送你回去吧。”

  怀远冷静地、不假思索地回道。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眼睛瞪着像两只灯泡。

  怀远见她这复杂又可爱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他一只手替她解开了绑在手脚上的绳子,一边又耐心解释道:

  “至于怎么报复你,你不用知道,也不用问,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应昕愕然,她设想过无数可能会面临的惨境,但实在想不到,他此刻的用意。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毕竟只有在梦境,才可能出现这么不真实的感觉。

  他解开了禁锢着她的最后一道绳子,她的手腕赫然出现一道道红色的勒痕,淡淡的血色晕染开来。绳子松开,她便用手捂住了手腕。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她仍是难以置信,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但他没再说话,也不带任何表情,只是双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像拎只小鸡仔一般将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然后便转身往楼下走。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望去,这才看见,原来在楼梯口,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子。其中一个她曾在怀氏大楼见过,是跟着怀远一起出来的男子。

  “阿睿,看好她。“

  “是。“

  那个她见过的年轻男子叫阿睿,是怀远的贴身保镖兼助手。

  另一个没见过的男子,则嬉皮笑脸地跟在他后面,一起往楼下去了,“大哥,咱今天抓她难道不是要杀她?您这是唱哪出啊?”

  怀远瞪了他一眼,他便马上收起了轻浮的笑脸。但又小声嘀咕道:“难道大哥你看上这妞了?”

  他朝着他挤眉弄眼,却只得到他一个白眼。

  老实说,怀远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发什么疯。按照正常流程,她应该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才对。可如今,他却一再地放过她,甚至去研究她,了解她。

  没错,在她呆头呆脑跑到怀氏大楼的那天,还有她傻傻等待开庭的那两个月,以及今天,他都没有想过对她下手。

  她跟着他们来到楼下,下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豪车。

  “上车吧。“怀远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这举动让阿睿和那男子面面相觑。帮人开车门通常是他们的活,今天竟能看到堂堂怀氏集团的董事长为别人开车门,还是个仇人,这让他们万分惊讶。

  应昕也不免感到诧异,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坐了进去。阿睿也赶紧为怀远打开另一边的车门。随后两人才分别坐进前排。

  “去学校。”怀远吩咐道。

  应昕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怀远,白天还有些想不通的疑点,此刻才通通分晓。

  原来他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牢牢掌控着她。现在回想一下教导主任说的那些话,便不再奇怪了。只是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将自己骗到了学校,却又没有着急执行他的报复计划,到底是为什么呢?

  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呢?

  她用余光观察着他,他没什么表情,眉心打着结,好像从来没有舒展过。

  她完全读不懂他的心思,除了无尽的忧虑,她什么都做不了。

  想着想着,她不禁轻叹了口气。

  怀远听到了她的叹息,却没有看她,直到车子稳稳停下,他才侧过身,沉着嗓音幽幽地说道:“应同学,我们下次再见。”

  应昕没有回应,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将一条腿跨了出去。

  正要关上车门时,才突然想起了自己随身的包还不知所踪,她本想不打任何招呼便跑回学校,现在却不得不低着头,好声好气地向他询问:

  “怀总,你有见到我的包吗?”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乖巧的样子,见到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竟不觉浅笑一下。他伸手从座位后面掏出了她的包递给她。

  她不太擅长完美的伪装,在收到包后,她便马上收起了自己的乖巧,转身便要逃离。

  不过,还未等到她迈出一步,怀远那威胁的语调便叫住了她:“你应该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吧?”

  她缓缓回过头,眼里却带着愠色,冷静地回道:“不会。”

  “那就好。”

  她自然是不敢把今天的遭遇告诉家人的,她无法想象他们如果知道,会发生什么样恐怖的事。

  正当她轻咬牙关,摔门而去的时候,怀远的手却突然越过车窗,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抬起她的手臂,手腕的红色印记愈发清晰,他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细声道:“回去擦点药,下次见面时,我希望它能跟以前一样。”

  ……

  简直是神经病!

  应昕抽回自己的手臂,他的话让她心里一阵地发毛。

第七章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宿舍,与她同住一屋的还有一个舍友,也是为了论文答辩返校的。

  她整理了一下着装,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生怕被她看出端倪。此刻她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应昕便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没有与她打招呼。

  她快速换上睡衣,手腕的勒痕愈发显得红肿,但她无暇去顾及,也顾不上洗漱,只是从包里掏出手机,钻进了被窝里,将床帘拉紧。

  果然,赵承译已经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她整理了一下心绪,回拨过去。

  “喂,昕昕?你到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承译焦急地追问着,她心里的委屈便一股脑全涌了出来,但她只能强撑着,不敢让他察觉。

  “哦,没事儿,我刚刚去买了点东西,结果忘记带手机了,正好遇上了认识的同学,我才借了个手机付款呢。”说着,她还勉强笑出了声,“让你担心了。”

  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安抚着赵承译。

  “你这个笨蛋,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承译那边也松了一口气。

  “嗯,我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先不跟你说了,还得赶紧给人家转钱呢。”她顾不得许多,现在她只想快点挂掉电话,倘若再说下去,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吧,那你住学校要照顾好自己。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这个我也不清楚,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吧。对了,这次活动很重要,加上有论文要忙,我可能都没什么时间联系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忙完了就会给你打电话的。”应昕再次补充道。

  “好,我知道啦。”

  “嗯,那先不说喽,拜拜。”

  “拜。”

  挂掉电话,绝望和无助便重新席卷而来,她无比害怕,但是没有人可以帮她。

  她裹紧被子,将脸蒙在被窝里,低声啜泣着。

  这一晚,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翻来覆去却没有任何睡意。她不知道即将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她完全想不到怀远在跟她卖什么关子,更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准备怎样的磨难,所以她也想不到任何化解的方案。

  就这样琢磨着,直到天都已经蒙蒙亮,她才渐渐有了一丝睡意。

  接下来的时间,她除了替自己想脱身之法,还要应付学校的培训。

  一连三天下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可奇怪的是,整整三天,她都没有再收到过怀远的信息。

  越是平静,她心里却越是没底。

  直到第四天中午,她的手机才终于收到了一条短信。

  “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六点我来接你。”

  没有署名,可她却还是心头一颤。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她重重地做了个深呼吸。

  下午,学校没有什么安排。于是她便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又化了一个淡妆,遮住自己的黑眼圈。

  随后她打开行李箱,却发现自己只带了几件运动装和休闲装,只有一条淡紫色连衣裙勉强算得上好看,虽不愿,但她也只好穿这个去见怀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秒针的转动,跳得越来越快,好像要从胸膛跑出来一样。她坐在宿舍的床上焦急地等待着。

  叮~

  五点五十分,怀远的短信终于来了。

  “校门口,给你十分钟时间。“

  她看到短信,便匆忙起身,向着校门口狂奔而去。

  宿舍离校门口有段距离,她不敢迟疑,拼了命地跑,生怕迟到惹怒怀远,那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最后一分钟赶到了门口。

  怀远的车就停在学校正门,那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亮眼夺目。

  应昕走过去,那个叫阿睿的便下车为她开了后座车门。

  她低着头坐进去,没有发觉旁边的怀远正眯着眼注视着她。

  许是跑了很久的缘故,在坐上车几分钟后,她仍是气喘个不停,额头也微微渗出些汗珠。

  “很累吗?“他略带讥笑地问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又懒又馋,平时肯定都不锻炼身体的吧?”

  小姑娘?自上次见过她后,他便给她安了这么一个不太合适的称呼。

  听见这几个字,她的身体便止不住地发麻。

  她抬头撇了一眼他,没好气地回呛道:“这么说的话,怀总您应该经常锻炼吧,但好像也没看出来您身材有多好呢。不过也是,您一个堂堂董事长,像锻炼这种小事,肯定有很多人愿意代劳吧?”

  她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不过话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了,此刻不是她争强好胜的时候。

  但她这人平时温柔大方,向来不爱与人辩驳,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他的讽刺,她便禁不住火冒三丈,什么都没想就回怼了过去。

  怀远显然愣了一下,竟不想几日不见,她的胆子倒大了几分。

  他抬起幽深的眸子,偏巧又撞上了她纯真的目光。

  今天的她,眉眼比那日被他吓到时拧巴起来的样子,更添了几分秀气,眼睛圆润,乌黑明亮的眼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可细细看去,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透出来的稚气脆嫩的眼神,实在不像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该有的。

  他收回视线,轻扯了一下嘴角,半眯起眼,用略带威胁的语气回她:“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

  真是霸道又无礼!可她还是不得不收回自己不敬的眼神,她闪躲开他幽冷的眼神,垂下头,不再作声,但怎么看都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恼怒,若是在往常,敢这样与他讲话的人,应该早就跪倒在他脚边求饶了。可现在,一块石头砸了过来,却并没有在他心里激起多大的浪花。,

  他微微侧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她来,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她攥紧的双手。

  “没擦药么?手怎么还没好?”

  药?那天他说过之后,她压根没有装进脑袋里,一点小小的伤,在她现在遇到的麻烦事面前,就像是汪洋里的一梭小船那般不起眼。

  她的手掌在手腕处摩挲了几圈,嗫喏道:“哦,忘了。”

  他转过脸,没再接话,似乎不太高兴。

  车子平稳地向市里开去,车上静得能听见她最细微的呼吸声。

  应昕今天的连衣裙版型比较宽松,她的小蛮腰和大长腿被遮的死死的。

  怀远本是看着窗外,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打破了车里的寂静:“你这衣服不好看。”

  应昕听后既生气又好笑,见她眉峰压翠,眼神里不满交织着愤恨,转头看向窗外,但却没有再同他讲话。

  看得出来,她的确不想搭理他,但他却仍是没话找话:“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

  她何尝不想问,可是,问与不问,她都没有自信能从他这里脱身,所以她并没有开口。直到他提起,她才带着些许惊奇的眼神望向了他。

  “放心,只是要你帮我一个忙。”他并没有与她对视,只是将脸转向窗外,颇为沉重地说。

  又过了很久,天色已经暗了,车子才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这里几乎处于市中心,但应昕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她下车抬头向上看,只见这座建筑修得富丽堂皇,金色的灯光打在墙壁上,显得奢靡不已,门头还挂着一块金灿灿的牌匾,写着几个她也看不懂的外文字母。大楼的顶层,被设计成了圆盘型,想必,是某个高级旋转餐厅吧。

  应昕没离开过校园,但光是看着这气派的门头,便也联想得到那道门里的纸醉金迷。

  这是一家高档酒店兼娱乐会所,出入这里的多数是些像怀远一样有权有势的人。

  她望着那些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出神,竟没察觉他已经跨上了通往大门台阶。

  他单手插兜,微微扬着头,脚下像踩着云彩那样傲慢,他跨着大步踏上阶梯,走了几节才发觉应昕并没有跟过来,他回过身,看见那没见过世面的傻姑娘仍是愣在原地,宛如森林中一只迷失的小鹿。

  “跟上。”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遐想。

  应昕收回目光,低着头跟了上去,阿睿则走在她的身后,似乎防着她有什么动作。

  进入大堂,里面空间开阔,左侧的一道墙壁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她还闻到了一种极张扬的香氛味道。大厅里不时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匆忙行走,也有清一色穿着白色修身短裙的女孩忙碌地为客人送着酒水。

  他们往右边的走廊走去,路过一间间包房,里面还时不时传出男男女女的嬉笑和高歌。迎面遇上的服务员见到怀远,还会靠墙站到一边,为他让出路来,然后再恭恭敬敬地说上一声:“怀总好。”

  应昕从没有见过有人有这样的排场,看来,这地方是他的地盘。

  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包房,怀远停下脚步,阿睿则上前一步为他开门。

  她跟在他身后,里面的吵闹声随着门被推开戛然而止,随后“远哥”“老大”这样的称呼声便此起彼伏。

  这包房不是很大,里面靠墙围了一圈沙发,一应设施和普通的 KTV 看起来差不了太多,只是那质感却比她去过的 KTV 高了好几个档次。

  应昕看见里面满满当当坐着、站着的有十几个年轻男女。男的看起来个个不像什么善茬,若是在外面遇上他们,她一定会绕着他们走。女的呢,却又各个风情万种,美艳各异,这么多年,她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美女。

  他们为怀远让开了上座,又上下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应昕,眼里充满了震惊,仿佛见了什么千年不遇的怪兽。

  “呦,大哥,今儿你怎么把她带来了?”其中一个男子对着他挤眉弄眼起来。

  应昕瞟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那天跟怀远一起绑架自己的另一个男子。

  “诶?阿诚你小子见过这妹妹呀?说,是不是你给大哥物色的?怎么不给兄弟我也找一个?”旁边一个干瘦的小弟打趣道。

  那个叫阿诚的男子叫嚷起来:“去去去,哪儿都有你,这可是咱大哥自己物色的。”

  怀远坐定后,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应昕坐过来。

  接着他又白了一眼阿诚:“你小子天天正事不干,满脑子就知道女人。”

  那人却还是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恭维道:“要不怎么说您当老大,我只能当小弟嘛,嘿嘿。”

  不过他还是没打算放过刚刚的话题,看了眼坐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应昕,继续对他开着玩笑:“哥,我看人家姑娘好像对你也没个好脸,这都几天了,你不会还没搞定吧?”他一边说一边朝着他使眼色。

  怀远听了倒并不恼怒,满包厢也只有阿诚敢这样跟他开玩笑。他只是哼哧笑了一声,对着他叫骂了一声:“滚蛋!”

第八章

  阿诚坐在了怀远对面的位置,满腹狐疑问道:“大哥,你今儿过来,不会是真要跟我赌一局吧?”

  怀远:“怎么?你怕了?”

  阿诚一拍大腿:“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你是逢赌必输啊,我还怕你什么?”

  “好啊,那今天我就跟你赌一把。”

  “啊?”阿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大哥你要是想发福利,也不用这么麻烦……”

  怀远提高了音调:“废什么话!你到底赌不赌啊?”

  “赌!当然赌了!”

  送上门的福利,他怎么会不要。

  怀远这人说来也怪,自小就没有什么好运气,不管是赌什么,和谁赌,都没有赢过。时间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逢赌必输,因此,他也就戒了赌,多年没再沾染过。

  而今天,他却主动叫了阿诚,说要跟他赌上一场。这可算是个稀罕事,还没等他来,房间里便聚来了好几个兄弟,都想看看今天这盛况。

  “那,我们怎么赌?”阿诚问。

  怀远不动声色:“就赌色子吧,你来摇色子,我猜大小。”

  “三局两胜?”

  他的眼中倏地腾起了火光,霸道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直视他,冷声道:“三局都猜对,才算我赢。”

  嗬!外围一阵唏嘘。在他们看来,怀远怕不是疯了。

  阿诚:“……”

  他犯起了嘀咕,放水也不是这么放的吧……难不成他这好大哥是想故意漏点财给自己?

  “那赌注呢?你准备输我点什么呀?”阿诚忍着笑看他,随即又将眼神移到了静静坐着的应昕身上。

  自打她坐下,就始终没有抬起过头。怀远他们竟开始了赌局,自己的忐忑与这热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怀远随着阿诚的视线转向了应昕,她深深埋着头,散落的秀发遮住她的侧脸,局促不安的样子,显然是不太适应这里的坏境。

  阿诚看向她,他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通无名火,他狠狠地瞪他一眼,正色道:“她可不行!”

  “瞧您说的,我还能跟大哥抢女人吗?”阿诚哪想得到他会脑补起这些,马上诚惶诚恐地摇起头,“我是想说,我赢了,您就让这位应小姐帮我选台女人喜欢的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祖宗,难伺候的很……”

  听着阿诚的嘟囔,他才稍稍换上了好脸色。

  “等你赢了再说吧。”

  赌局正式开始。

  阿诚取了色子,站在桌前,一只脚还踩上了桌角。他使出全身力气,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给色子做法。

  “啪!”他将骰盅扣在了桌面。

  阿诚:“第一局,您赌大还是赌小?”

  怀远倒不急着去猜,而是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快要钻到桌子底下的应昕,柔声问道:“你来说吧,大还是小?”

  阿诚万万没想到他竟请了外援,忙摆手拒绝:“大哥,可不带你这样的!”

  怀远无视了他的嚷嚷,仍是看着她。

  应昕也没有想到他会问到自己身上,她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没猜对而迁怒于她,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她迷茫地看向他,随即又埋下头,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不自觉地搓起了手指。

  “没关系,你随便说。”怀远替她宽了宽心。

  “大……”她蚊子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骰盅揭开,外围的一群人便尖叫着吆喝起来。

  “还真是大!”

  “这是大哥第一次猜中吧?虽然叫了外援,但也真够神的!”

  的确,以怀远的霉运,若是随便叫个外援便能翻身,也不会成为“衰王”了。

  不过,这群人的反应倒是让应昕觉得好笑,此刻,她还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在恭维他而已。

  怀远看着桌面上“四六六”三个色子,眼眸不自觉地闪烁了几下,一丝兴奋过后的喜悦从嘴角溜了出来。

  阿诚撇撇嘴,紧接着开了第二局。

  骰盅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怀远仍是望向了应昕,不过这次,他还加上了诱人的条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如果猜错了,我就放了你。”

  猜错?放了她?

  应昕“唰”地抬起头,带着不解与渴望的眼神看向他。

  “我没说错,如果猜错了,就放过你。”他再次重申。

  她修长的睫毛随着不确信的眼睛忽闪了几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应该不是在骗自己。她将目光移到了那骰盅上,阿诚的手还紧紧按在上面。

  刚刚已经是大了,这次还是大的几率应该会低一些吧?不管了,就赌这一次!

  她顿了顿,提高了嗓音:“大!”

  答案揭晓,“五五六”,竟又是大!现场爆发出阵阵欢呼!

  只有应昕大失所望,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怀远则与她相反,这应该是他人生第一次,连着赢了两把,他的心跳不免跟着加速起来。

  阿诚见他这般耍赖,马上抱怨道:“哥,说好了是你赌,你怎么还能次次都叫外援呢!”

  “好,最后一把,我来猜。”怀远瞥了他一眼,冷然道。

  阿诚这才满意,继续开了最后一局。

  他摇的很卖力,似是一定要将那几枚色子完完全全洗牌了才行。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决胜局已经有了结果。

  “最后一局定胜负,哥,你赌大还是赌小呢?”

  怀远此刻反倒平静了心情,刚刚那两局,他已经试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最后一局,赢了,便是锦上添花,输了,他也没什么不甘。而且,他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有她在,这最后一局,他也必能赌赢!

  只见他竟伸出手抓过了她的手,握着她的手背,一起扣在那骰盅上。应昕被他的举动弄得迅速涨红了脸,但她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能乖乖地由他摆弄。

  他深吸了一口气,斜了对面的阿诚一眼,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最后一局,我自己开。”

  全场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睁大眼睛见证着这一神圣的时刻。

  “我还赌大!”

  说话的同时,他与她一起揭开了那谜底。

  “五六六!”

  “还是大!”

  “大哥!你可以啊!”

  围在一旁的男男女女们全都一副见证了世界奇迹的表情,更夸张的是,还有人竟挤了几滴眼泪……

  唯独阿诚傻了眼。他本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今天竟连输三把,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输给的,竟是因为逢赌必输而出了名的怀远?

  应昕虽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瞧着这一众人过于异常的表现,却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缘由。

  怀远舒了口气,翘起一只脚,身体自然地靠到了沙发上,一只手沿着沙发顺势展开,手指轻轻搭上了应昕的肩。

  “怎么样啊?服了吗?”他满是得意。

  阿诚耷拉着脸,垂头丧气道:“我说呢,你怎么好端端想起跟我赌了,原来是转了运了……还真是恭喜啊!”

  在场的人也纷纷顺着阿诚的话,向怀远道贺。

  “今天高兴,你想要什么车,自己去挑吧。应小姐还有学业要忙,应该没时间帮你。”怀远难得的和颜悦色,即使赢了这场赌局,却还是应了阿诚的赌注。

  “真的!谢谢大哥!”

  包厢里哄闹着,怀远与他们喝起了酒。应昕还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

  酒过三巡,他才带着微醺瞄了眼她。

  不知是酒精发挥了作用,还是她今天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他看着她那白皙的侧脸,突然觉得此刻的她风情万种,性感中还夹杂着些邻家小妹妹的清纯,即便是坐着什么都没做,却还是勾得他心痒,不知不觉中还吞咽了几次口水。他萌生了一个让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附在她耳边,柔声说了句:“跟我走。”然后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大哥,这就要走呀?不跟哥几个玩会儿了?”阿诚眼尖,马上就看到了他的动作。

  “不了,你们玩。”随后他还不忘嘱咐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阿睿,“你别跟来了,跟他们玩会吧。”

  “是,大哥。”阿睿仍旧一副严肃的表情。

  出了包房,怀远并没有带她离开这里,而是走向了电梯间。

  他带着她来到了大楼的次顶层,这层没有其他的设施,也不对外开放,只有一间总统套房,是专为他准备的。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紧张与不安即刻充斥在两人之间。

  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只好将步子放得缓慢,为自己想着脱身的方法,可她想了很久,除非一刀宰了他,似乎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但显然,在他的主场,她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怀远走进里面的套间,坐到铺得平整的床上,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也只好顺从地走到他的床前,站在他面前,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你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她摇摇头。

  “就是想让你帮我转转运,而且刚才你做的很好。”怀远解释道。

  应昕听后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不,你做了。你难道没发现,你的运气很好吗?”

  “呃……”应昕还是不明所以,难为情地摇摇头。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人,天生就是灾星,从小就霉运缠身。赌色子,从来没赢过,你一来,我就连赢三局,你还说不是你的功劳吗?你不但运气好,还很旺我呢!”他冲着她,挤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啊?”应昕有些尴尬,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跟玄学扯上关系,不过,他说的话,她自是不信的。

  “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她低声反驳道。

  “巧合?我倒是不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这并不是他的臆想,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他便等来了一个能让他翻身的重要契机,而之后与她的每一次“见面”,他都会或多或少遇到些幸运的事。

  而今天,他的想法再一次被证实。

  因此他便更加确信,她就是他等了这么多年,能让他重获新生之人。

第九章

  “怀……怀总……”应昕打断了他的思绪,“既然你说我帮了你的忙,那能不能……”

  “不能。”她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他便在她还未说出请求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拒绝她,“想让我放了你?没那么简单。”

  她僵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眼前这人在她看来,便是那裹了千层布的木乃伊,任凭她如何揣摩,也看不清他的内心。

  “不过……”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他却突然话锋一转。她像是听到救世主的声音一般,“噌”地抬起头望向他,并露出祈求的眼神。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他那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贪婪的狞笑。

  “什么……什么选择?”她紧张到了极点,交握的双手使出了更大的力气,将手指捏得惨白。

  他的眼神微微一沉,道:“第一个选择,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吉祥物。”

  “啊?”

  应昕傻了眼,不解地蹙起了眉。吉祥物……是什么东西啊!这人怕不是小说看多了吧?

  她在心里忍不住地吐槽,不过,她还是礼貌地向他询问:

  “吉祥物……怎么当啊?你能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怀远将嘴角高高扬起,耐心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听我指令,替我做事。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份工作,酬劳,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

  “比如,什么事呢?”

  “任何事。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我需要你,你就要替我去做。大到公司决策,小到吃穿住行,我都想参考参考你的意见。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你需要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什么?不行!不行不行!”她几乎没有思索,便连连摇头,将自己的答案脱口而出。

  搞什么名堂……她一个马上就要毕业的研究生,且不说自己早就做好了职业规划,单说让她这个已婚人士时刻陪在他身边,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况且,他要做的事,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事,她是绝对不可以助纣为虐的!

  怀远被她这傻乎乎的过激反应逗得地笑出了声,他好像很久没有尝过开心的滋味了,可是这个小姑娘一到他身边,他便会不受控制地产生这些奇怪的感觉。

  “其实,我还是推荐你选这一条,”他清清嗓子,略带侵略性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荡了一圈,“因为,这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怀总,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报复方式吗?”应昕脸上愁云密布,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写满了不安。

  “报复?”怀远似乎早忘了他纠缠她的目的,听到这个词,反倒有些震惊。

  他站起身,双手轻轻落到她修长的颈部,用拇指抬起她的头,轻笑着看她:“如果你愿意帮我,那就是自己人,还说什么报复?见外了不是?”

  他的手接触到她的一瞬间,她的脸便挂上了难掩的红晕,这么亲密的动作,她显然不太适应。

  “啊?这……”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我发誓,这对你,绝对是最佳选择。”他继续诱惑她。

  他的气息扫过她的耳际,痒痒的,差点令她的心脏暂停。

  她的眼神短暂地迷离了一下,便又重新拾起理智。不行!她不可以答应!他是杀人凶手,是罪犯,她不可以与他这样的人为伍。

  “不,不行!怀总,我不能答应你。”她推开他的身体,向后退了半步。

  他将双手插进了裤兜,脸上褪去了刚才的柔情,转而变成了一块冷冽的冰岩。

  “这么说,你想选第二条吗?”他语气多了几分怒色。

  “第二条,是什么?”她的心脏怦怦跳,垂下头唯唯诺诺地问道。

  一种强大又阴森的气场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令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后颈,强迫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第二个选择,就是陪我一晚。”他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对上了她的眼睛,欲望之火从他眼中露出。

  “……”

  她的眼眸忽地盛满了泪花,嘴巴微张,双唇随着脸上肌肉的抖动而轻颤,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害怕?但要我放过你,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吧?既然你这么旺我,总得让我沾沾你的好运气才行吧。”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掉了下来。他抬起宽大温厚的手掌,修长得像几条毒蛇一般的手指替她拭去了眼泪,又帮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他的指尖燃着熊熊烈火,只稍稍靠近,便要灼热的将她烫得颤栗起来。

  “不……不行……”她拼命地摇着头。

  这第二个选择,当然也不行。她不愿意,她只觉得恐惧。

  他面带愠色:“又不行?应昕,我说你旺我,你就真得寸进尺了?这第二条路,对你来说也不亏吧?毕竟,我长得还挺帅吧?一劳永逸的事儿,有那么为难吗?”

  她还是自顾自地摇着头,凄楚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从她喉间钻出来。

  他放开挚着她的手,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正色道:“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怎么选,你自己想想吧。”

  随后他又坐回了床上,一双大长腿交叉着,冰冷地注视着她。

  恐惧裹挟着她的大脑,让它不能再运转。五分钟很快便过去,应昕还是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吱声,她心脏发了狂地跳动,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样,想好了吗?”

  “我……”

  怀远不耐烦道:“别浪费我的时间。”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应昕突然换上了一种极为强硬的语气,不像是求人,倒像是通知。既然左右都是死,不如再搏一把,应昕咬咬牙,硬着头皮向他提了这个要求。

  怀远讶然,问道:“什么机会?我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我想……再跟你赌一把。”

  “哦?”这倒勾起了他的兴趣,眼前这柔弱姑娘竟出乎意料的顽强,在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后,却还是不放弃任何机会。

  他勾勾嘴角,“你想怎么赌?”

  她深褐色眸子透着坚定,“还是摇色子,你来猜大小,如果猜错了,你就要答应放了我。”

  这个提议既霸道又无礼,但怀远却觉得有趣。他认定她能给他带来好运,但这种毫无来由的说法听着便荒谬,只能算是他的直觉,或者幻想。

  正好,他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验证自己的猜想。

  “那如果你输了呢?就在刚刚的条件里二选一?”他倒还不忘自己的条件,诡笑着反问。

  “好。”她只能孤注一掷,投下这场豪赌。

  怀远点点头:“好,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了。”

  他叫服务员拿了副色子进来,递给应昕。

  “你来摇吧。”

  应昕接过色子,手却不由地打着颤。随着骰盅落下,一切便成定数。

  应昕心怀忐忑,怯生生问道:“你选大还是小?”

  怀远敛着容,沉默不语。大还是小?决定着他后半生能否顺遂,也决定了他正在重燃的希望是否还能继续,她手里握着的色子,对他来说,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游戏。

  他的心底竟不由地紧张起来,他捏捏自己手指的关节,将它按地咯咯作响,犹豫许久后,才抬眸去回应她的眼神:“应昕,如果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就一定会帮我,是吗?”

  “你,什么意思?”

  怀远摇头,轻笑:“没什么,这局,我还选大。”

  “你……你确定吗?”应昕瞪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

  “确定。”

  或许是老天曾听到过怀远日日的祈祷,心生垂怜,才将她安排到他身边,为他逆天转运。这一局,竟戏剧般地还是大。

  “呼~”

  怀远长舒一口气,随后发出阵阵清朗吟笑,他突然伸出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应昕正盯着那桌上的几粒色子出神,哪里想得到他会突然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等她回过神来,自己竟已经坐上了他的大腿,腰间还被他一只浑厚大手护住。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抡起自己娇柔的小拳头,慌乱地在他胸前擂了好几下。

  但眼前这个大块头非但没有撼动半分,还将她搂得愈发地紧。

  “怎么?我就说你是我的吉祥物,现在信了吗?”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色子上做了手脚!”

  “哼,”他不觉冷笑一声,略有不悦反驳道,“看来你是真不了解我啊,你以为你有多重要,还值得我费这些心思?”

  的确,以他的身份,确实是不需要对她这样一个毫无威慑力的姑娘施以什么心计。她不再与他分辨,转而抿起双唇,默默低下了头。

  他举起一只手掰过她不屈的小脸,凑到她耳边低喃:“现在,该你做出选择了。要我说,就留在我身边好吗?”

  “不行!”她的眸子由于惊骇猛地收缩闪躲起来,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果然,她这带着怒色的声音和生硬的举动,也顷刻间冲灭了他的耐心。

  “这么凶啊?就这么不愿替我做事?也好,留你在身边我也嫌碍眼,那就按刚刚说的,陪我一晚,明天,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他又换上了那令人惧怕的冷冰冰的目光。

  他微微压过身子,将她放倒在床上,一张严冰似的脸凑到她面前。

  “别,你别这样……”她带了哭腔,弯曲双臂抵在他胸前,泪眼朦胧看着他。

  “愿赌服输,你不会这么输不起吧?放心,我既不要你的小命,也不要你的胳膊腿儿,我甚至都不会让你疼。”他伏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涌进她的耳廓。

  她不由地耸起了肩,拼命缩回身体,想离他远一点,但不等她挣脱,一双大手便在身后擒住了她的后颈,令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僵硬地一动不能动,只能惊恐地张大双眼。

  她惊惧地几乎失了魂,可他全然顾不上。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对她的欲望,但却没法对自己撒谎,他知道,他渴望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在每一次,她如皓月般明亮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在每一次,他躲在阴暗角落偷偷欣赏她的时候,或者在每一次,他独自度过漫漫长夜的时候。

第十章

  伴着她的眼泪和抽泣,他轻轻吻了她的唇。他终于得偿所愿触碰到她,那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柔软,更加甜蜜的滋味。他闭着眼,享受着眼下的美好。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击碎了他的欢愉。他从美梦中惊醒,奋力扯回被她用力咬住的下唇,她咬得那么紧、那么狠,血腥味一刹那充斥了他们的味蕾,他抬起身子,眼里闪着诧异和愠怒,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也恶狠狠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她嘴巴紧紧抿着,唇珠上还残留着一抹鲜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又使出全力,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混蛋!你会遭报应的!”她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呼哧喘着大气。

  他被打得偏过了头,这让他难以置信,刚刚还在祈求他放过的她,此刻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了刚才的胆怯,眼神中带着恨意,就这么死死盯着自己。

  他终于回过神来,看见这个模样的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舔了舔自己正在渗着血的嘴唇,又用手背擦掉唇边的鲜血。

  那一巴掌,非但没有惹恼他,竟倒让他加快了心跳,甚至有些暗爽。从小到大,除了他的父亲曾虐打过他,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跟他动手,更何况是一个怕他怕得要死的女人。

  他拎着她的衣领起身,与她相对而立,两根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冷声回道:

  “我当然会遭报应,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刚刚打我那巴掌,我可以先不跟你计较,但是若有下次,我可不会轻饶你!”

  应昕向后缩了缩,躲开他轻佻的举动,恨声道:“是吗?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再不轻绕,又能怎么样呢?”

  怀远皱了皱眉,反问道:“哪步田地?我有伤过你吗?应昕,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别忘了是你害我在先,还咬我,打我。我呢,非但不怪你,还好心好意想给你谋个肥差,怎么还落下了你一通埋怨呢?”

  她不禁笑出了声:“这算哪门子肥差,怀总,你也没必要给我讲这种笑话吧?”

  这话惹得怀远不悦,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直直落在她的脸上,紧张的气氛传递在两人之间。他顿了顿,竟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车钥匙来塞进应昕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应昕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招,下意识地将手里之物往回推,脸上尽是惊恐。

  “你那辆车太旧了,我送你个新的。”他再次将车钥匙塞进她手中,“你还说不是肥差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争着抢着想爬上我的床,她们图的,不就是这个吗?可我……”

  咣当!

  应昕闻言,怒火中烧,不由他分说,便将那串豪车钥匙往旁边的墙上奋力摔去。

  “你当我是什么?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的钱吗?少用你那些腌臜的东西恶心我!”

  空气中凝结了寒霜,一丝一缕向她蔓延。他本不是要用钱羞辱她,这辆车,是他前几日绑过她后特意去提的,为了向她赔礼道歉,也为了给她补偿。可她对他除了嗤之以鼻,便没有半分好脸色。这些年,他慢慢习惯了听人恭维,可偏偏,他又遇上了一个处处不讨他欢心,却又处处讨他欢心的人。

  但此时的他还不懂那种感觉的由来,他习惯了野蛮,他的人生中,只有血腥和杀戮,面对她的任性,他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

  她轻蔑的眼神,成为他暴怒的催化剂。他用力掐上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床上,如同只发疯的狮王扯开她的衣领。

  他已忍耐很久,现下,只剩贪婪和欲望。

  她失声痛哭起来,一团恶气阻在胸口,将她不屈的小脸憋得通红。她用双手挡在胸前,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但两人身形相差实在太大,实力悬殊。很快,她便没有了力气,停了下来,眼看着她早已哭成一个泪人,他却只当看不见,他怒目凝视,眼里没有丝毫同情。

  “啧啧,不哭不哭,”谄媚阴柔的几个字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他温润的大拇指按到了身下这姑娘的脸上,将那些白花花的水珠抹净,随即又是狷狂一笑,“多好看的小姑娘呀,现在,是我的了。”

  她的心脏停了拍,忍受着他对她的侵犯。

  他再一次吻上了她,不过现在,他更像是一头野兽,肆无忌惮的掠夺着,侵入敌人的每一寸土地,为自己取得的胜利果实狂欢。

  许久,他才终于在她的呜咽声中停了下来。

  他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汗水转眼便浸湿了身下的床褥,他喘着粗气,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白皙的侧脸还微微透着一团红晕,屋顶上的水晶灯投下的光,在她脸上点缀了一颗颗璀璨的星星,照得那些停留在她脸颊的泪珠熠熠生光。

  他看着她的轮廓,光洁的驼峰鼻,唇珠如同娇艳的玫瑰花上的晨露,和着灯光一起散发着令人向往的光芒。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屈辱的时刻,不过现在,她反倒平静了许多。

  她缓缓坐起身来,用手擦拭掉脸颊上还没有干的泪水,然后便下床去捡她散落一地的衣物,之后不紧不慢,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

  怀远就这样默默看着她,看她如雪般光洁的肌肤上,布满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他从未如此的满足欣喜,这种欣喜甚至胜过了初次坐上怀氏总部里董事长交椅时的喜悦。

  可她的镇定却让他不解,见她已经利落地穿好了衣物就要下床去,便探出手指去捏她的下巴,可她却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眉宇间尽是厌恶。

  他刚得逞,正是得意时,她的拒绝,猛地勾起了他的征服欲。见她这般倔强的可怜模样,他愈发来了劲,便再次探去手臂,捏紧她的脸颊,用力扭过她的脸,略带嘲讽般地开起了玩笑:“怎么了?刚刚不是挺……”

  谁知,转过她的脸,上面却不是他想象中的神情。她的眼圈通红,洇着满眸的水雾,但却极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而她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哪怕是恨意,如同一潭死水,沉得看不到底。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下了大错,不敢再去回应她的目光。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起,甚至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之后,又安安静静地起身去穿鞋。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他生活的世界,多得是霸凌与污秽,他所知道的每一个受到与她一样遭遇的女孩,都会或多或少地感到过绝望和恐惧。但像她这样,不给自己任何悲伤的时间,马上将自己伪装成铜头铁臂般的女子,他还真没有见过。

  他放低了音调,小声问道:“你笑什么?”

  她没有答,只是抬抬眼皮,望向了窗外。已是深夜,外面是热闹的霓虹,还有打着柔光的艳美明星的广告牌,时不时还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催促着月亮的升起。

  “你……”怀远有种说不出的慌乱,“不会是心如死灰,想要跳楼吧?”

  “跳楼?放心,就算要跳也不是现在跳。”她回头看向怀远,脸上是比刚才更加诡异的笑,是阳光灿烂的笑,让人觉得瘆得慌。“不拉上你当垫背,我怎么会心甘情愿跳呢?”

  她说得风轻云淡,好像一生一死,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他对她的兴趣到达了巅峰,不由地好奇:“你不害怕我了吗?”

  她站在他的床边,正视着他:“本来我是很害怕的,不过现在不怕了。”

  “哦?为什么?”

  “因为你很幼稚啊,原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报复人的方式也会不一样,现在才知道,你也不过如此。”她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试图将上面的褶皱扽地平整一些。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避讳此时的他还没有穿上衣服,正赤条条地半躺在床上,整具身躯尽在她的目光下。他身上的皮肤白皙透亮,不过,违和的是,那具躯体却并不光滑,而是爬满了像蛆虫一般的伤疤。

  他被她看得面红耳赤,一把扯过被子的一角遮在身上,怒冲冲地吼了她一句:“看什么!还没爽够吗?”

  对她温柔时,她害怕地哭哭啼啼,对她强硬时,她却胆壮气粗,只剩了对他的不屑。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听到他的暴怒,她这才慢悠悠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他快速穿好了衣服,走到她的面前,右手勾起她的下巴,心中无比愤懑。他也换上了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说道:“幼不幼稚也不需要你来评判。看在今天感觉还不错的份上,刚才的事就先一笔勾销。以后,别再做那些不长脑子的事,懂了吗?”

  “呵,以后?应该不会有以后了。怀总,我之前惧你,是不知道你的手段,但是我现在知道,你不过就是小人一个。我不会再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了,你要是真敢杀我,就尽管来吧。”她坦诚着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将他的威严狠狠摔到地上践踏。

第十一章

  小人?

  他明明无数次对她心生怜悯,无数次说服自己替她找活命的借口,她却只当自己是故弄玄虚的懦夫?呵,这还真是他这辈子听过最有创意的笑话。

  “我看你与我有缘,才私心想放过你,可你倒好,真以为我在吓唬你吗?”他神秘一笑,随后又俨乎其然道:“你说我无聊,我倒是也想得到更有趣的玩法,怕你不开心才没有那么做。你说,如果让赵承译看到了咱们刚刚的样子,他会作何感想呢?”

  他凑近她的脸,狰狞如鬼魅,肆意践踏着脆弱如蝼蚁般的她。

  “啪!“的一声巨响,又是一个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

  她愤怒得几乎惊厥,攥紧的拳头控制不住地颤抖,牙缝里如刀尖般地挤出一句:“你无耻!”

  这一巴掌,她几乎使出了全力,他的脸上即刻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疼得闭起了眼,待回过头,怒色便抑制不住地爬上了脸,他一字一句、重重地对着她发狠道:“我说过,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你!”

  “好啊,你放马过来吧。”她的眼神宁静深远,淡淡回道。

  接着她便拎起地上的背包,带着对他的厌恶,转身往房门口去。

  见她真的离去,他却只能气咻咻地嘶吼:“你去哪?!”

  她停下脚步,答道:“当然是回家。”

  怀远气急败坏,一个健步冲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不许走!我说我的是陪我一晚上,你还没有做到。”

  “可你这张脸,我多看一秒都觉得恶心。不好意思,失陪了。”

  她甚至都没有抬一下眼皮,他站在她眼前,她却视若无物。她冉冉垂下头,越过他,跨着步子往门口去,沉稳地如同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她从他身边掠过,周身的气场却让他前所未有的心惊。他想去拦她,可手却不听他的使唤,始终没有伸向她。

  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再纠缠下去,她会更厌恶他,更恨他。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的眼皮下逃跑,却只能将胸口的一团闷气硬生生吞下。

  应昕出了房门,才终于吐出一口气,在怀远面前,她强装镇定,可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害怕。她本就生长在象牙塔,从小到大都是被保护的那个,哪怕是一点小挫折,都有人为她保驾护航。但刚刚她遭受的,却是此生最黑暗的时刻,她用尽了这二十几年来所有的勇气,才让她胆敢与他对抗。

  她很想快一点离开这里,但双脚却像是被绑了镣铐,怎么也拖不动。好不容易挪到电梯口,颤抖着按开了电梯门。

  怀远并没有追出来,她走后,他便一个人躺回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屡屡为她退让,为什么要放虎归山,让这样一颗掌握自己把柄的定时炸弹安然回去。

  应昕乘电梯来到一楼,下面倒是与她刚来时无异,欢歌笑语,走廊里不时有喝醉酒的男女搂搂抱抱,也有一些穿着正装的男人守在房间门口,没有人发现一个跌跌撞撞,惶恐不安的女人正奔走在这里。

  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快到走廊出口时,更是疾步奔跑起来,她要逃,快点逃,从这个魔窟逃离,从这场噩梦中逃离。

  谁料,刚跑到一件包厢门口,却突然从里面窜出个醉熏熏的男子,摇摇晃晃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实在来不及反应,重重地撞上了那人的肩。

  “你谁啊!走路不长眼啊!”那人被撞得打了个踉跄,哼哧着叫骂道。

  应昕慌了神,将脸深深藏进她耳鬓垂下的青丝之中,生怕引来别人的注意。见那人迷迷糊糊倚在房门口,便低声呢喃了一句抱歉,然后便埋着头匆匆往外跑去。

  “操,你……”

  那人刚要继续骂下去,却被闻声赶来的阿诚拦住。

  “诶哟这不亮哥吗?怎么在外面呢,走走走,兄弟陪你喝几杯去。”说着便推搡着那人进了包房。

  见有人替她解了围,她便趁机疾行而去。眼看便要到了门口,身后却又被一声呵斥拦住了脚步。

  “站住!”

  应昕头皮一阵发麻,呆呆站着,双腿也早已发软,止不住地颤抖着。

  一高一矮两个男子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她的面前,上下打量起她。

  “你撞到我们客人,就这样跑了?”稍高一点的男子扯着嗓子质问她。

  “不,不好意思……”她紧张到了极点,颤巍地回答。

  看来这两人也是在这里工作的怀远手下,刚才的事,幸亏遇上阿诚,才能脱身,现在,却又冒出两个多事的,真是倒霉!没错,自从遇见他,她就数不清的霉运,难怪他自己都说自己是灾星!

  应昕暗暗骂道。

  “不好意思?说句不好意思就没事了?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

  “哪来的野女人,跑来我们的地盘撒野!”

  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冲着她嚷嚷起来,引了不少来往的人驻足。

  “诶,虎哥,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眼熟?”个矮的男子瞅了应昕几眼,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便小声附在另一人耳边嘀咕。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你,你不就是今天怀总带来的那个女人吗?怎么鬼鬼祟祟的!”其中一人思量了片刻,终于想起了眼前这女人的身份。

  以他们两人的级别,自然是不能近怀远的身的,只是在会所打些杂,因此他们也不是在包房见过她,只是在怀远进门时,远远瞟了几眼。他们这位臭名远扬的老板,从前来这里只不过是喝喝酒,从来没有过美女相伴,而今日,却破天荒地带了这么个女人来,自然引得下面人议论纷纷。

  不过,她看着虽也是个美女,但比起这里的美人来,却还差得远。因此他们也并没有将眼前这女人放在眼里,又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非但不像是跟怀远有关系的人,倒像是个小偷。

  “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

  “就是,像你这种女人,能攀上我们怀总,可见手段也不一般,说吧,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

  他们二人越说越难听,越说越起劲,嚷嚷声也越来越高,说什么应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引怀远,为了钱什么都干……不一会儿,这儿便围上了一群人,看她的笑话。

  面对这些污言秽语,她感到无比的愤恨,一些完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仅凭臆想,便能轻易捏造一出捞女不惜奉献自己爬上金主床的故事。

  她突然想起了怀远刚刚给她的那把车钥匙,原来比起陌生人的诋毁,更可笑的是,就连费尽心机接近她的始作俑者也是这样想的。

  “哼,”她突然绷不住,冷笑了一声,“你们说的是怀远啊?他算什么东西?泥猪癞狗,还不够让人倒胃口的,我勾引他?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操!你特么找死!”

  二人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公然让怀远丢面儿,还是在他自己的地盘,被这么多人听到。她这话一出,便彻底激怒了二人。

  还没等应昕反应过来,其中一人便卯足了劲,飞起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只见她痛苦地惊呼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数双拳脚便接踵而至,落在她的背上、胸上、脸上,她只得用双手抱着头,尽力地保护自己。

  他们下手很重,现场一阵躁动,二人见围观人更多了起来,便索性将她提进了附近的楼梯间继续殴打。

  不知被打了多久,他们才终于停了手。应昕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她的嘴角、鼻子都渗出了血,身上也洇着大片的血液,将地上染得猩红。

  可那二人似乎还没有解气,正要继续踹向她时,怀远身边的阿睿听到动静跟了过来。

  “住手!”

  阿睿一直在楼下的包厢和其他几个兄弟喝酒,忽然有人来报,说手下人对一女人动起手来。会所里人来人往,阿睿担心事情闹大,便跟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那被打的女人竟是应昕!

  见此场景,他不禁有些紧张,他的大哥怀远,自从见过了这个女人,便突然像是转了性一般,又是四处查她资料,又是琢磨她喜好的,甚至还赔上时间、冒着风险,跟她玩什么证人游戏。以往,他根本不会有这些闲情逸致,虽然他打着报复她的旗号,但他也能感觉得到,他对这个女人很不一般。

  现在,她竟然被打成这般模样,不知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睿哥,您怎么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个贱人刚刚竟然骂咱大哥!我们正替大哥出气呢!”那高个子男人陪着笑,对阿睿点头哈腰。

  阿睿忍着怒气:“大哥的人大哥自己会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动手了?”

  两人顿感不妙,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们脸上变得惨白,刚刚那谄笑还僵在脸上,像个小丑。

  阿睿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到一边。

  “在这里等着,不许再动手。”他冷冷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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