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树皮的闲言碎语
大概是从前年开始吧!特别关注那些大树的树皮,如果没有人为迫害和牲畜的啃咬,树皮自然生长的纹理、开裂、更替,感觉还是很好看,每当遇见这样的大树总会仔细观察,认真揣摩,然后再用相机或手机拍下来,天长日久逐渐积攒了许多有关树皮的照片,有时候整理一下,调出来再细细欣赏,猜猜那是什么树,何时拍的,还真是颇有看头,来自天籁,自然造物,纯真的美感总是趣味无穷。
记得儿时,母亲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总爱说一句话:“人要脸,树要皮”。每当母亲这样说时都是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一般都是我们做了很难原谅的错事时才会让母亲如此大发雷霆,看来树皮和人的脸面是一样的重要,应该说大多数植物茎干上的皮层都是很重要,外部的栓皮部负责保护树干,内层的韧皮部负责输送营养,如果树皮被环状剥离或大面积被毁,树叶通过光合作用制造的有机物就无法通过筛管输送到根部,树根会很快死亡,整个植株也就一命呜呼了。
有一种植物叫桂树,茎干上的皮就是桂皮,中国饮食文化、烹饪技艺里炖、煮、蒸、涮肉类,一般都少不了桂皮来调理味道,是制作五香粉的主要材料,这种树很是奇怪,大面积剥掉树皮也不影响正常生长,更不会像其它植物因为树皮的原因而死亡,剥皮是需要一定工具和技巧的,为什么市面上销售的桂皮都是长条的,那就是条状剥离不会造成太大危害,如果环状剥离树皮估计后果也会很严重,曾经在广西防城港市看见大面积晾晒桂皮,场面堪称壮观。
可是在北方有一种最常见的树种,只有在开花季节通过在树干上或侧枝上削皮环切才能促进高产,据说产量能提高好几成呢!这种外科手术式的摧残有个专业术语叫开甲,也见过乱刀乱砍的,这种奇怪的果树就是枣树,枣树生长速度很慢,木质细密坚硬,百姓都认为枣木是制作案板的好材料,不翘不裂更不会变形。其实但凡硬度高的树种一般都不是速生树种,泡桐、白杨、桉树和部分松树都是木质疏松却生长迅速,这几种树如果像枣树一样做剥皮环切,相信一定是必死无疑。枣树的这个奇怪特性很值得探究,如此怪诞道理何在?那就留待植物学家们来破解谜团吧!
我们知道树木的皮确实很重要,而树干因为年老产生空洞却依然可以高寿,很多树木都是如此,空心并不影响生长,只不过会放慢速度。在北方最典型就是国槐,北京的市树是国槐,石家庄的市树也是国槐,很多寺院道观里的古树名木不是侧柏就是银杏,最多的还是国槐,许多树能长到几百年,甚至过千年,这种树的优点就是适应性强且长寿,但是也有缺点,那就是树皮基本没有愈合能力,但凡受过伤的地方都有未来产生空洞的可能,这也是国槐老植株大多会有树洞的原因,越有空洞越容易腐朽,许多树洞成了其它小动物的栖息地,丰富的腐殖质也为其它植物提供了生存发育的空间,很多令人叹为观止的槐抱桑、槐抱柳、槐抱椿都是这么繁殖发展来的,所以胸径过大的国槐特别不适合侧干高位修剪,这些地方最容易产生空洞,影响植株生长,未来还会造成安全隐患,树龄小时修剪定型最合适,北方树种里的老寿星国槐还是很适合做行道树的,北京、石家庄等城市许多街道都能看到国槐的影子,据统计北京的古槐数量在全国应该最多。
还有一种树木在长江流域和华北平原都适合做行道树,它生长迅速,树形优美,树冠庞大,不用再多说大家也猜出来了,它就是法国梧桐,准确的名字是悬铃木,原产地就是中国,说实在的跟法国真的关系不大,上海、南京、郑州、邯郸的法桐都能生长良好,病虫害极少,青绿色的树皮也特别的招人喜欢,树皮一年一换,年年更新,再大的伤疤凭借自身强大的再生能力,有个三年五年也能愈合,正因为如此,我们很少看见树干上伤痕累累的法桐,基本上都是光光溜溜的特顺眼,即便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抚平伤痕再现完美的身姿。
树木的世界真是太神奇了!非洲安哥拉有一种叫卡宾达的神奇树木,生长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地上,对周边环境要求很是苛刻,这一点倒是跟另外一种植物玛咖有许多相似之处,玛咖的原产地号称是安第斯山脉的秘鲁高原,更为相似的是都传说具有极强的提高性能力的功效,不同的是,玛咖的药用价值体现在像萝卜一样的块茎上,而卡宾达树则是树皮,有消息说取上一块树皮泡水,饮用之后会神勇无比尽显猛男雄风,客观的分析,夸大的成份居多,总感觉有人在故意对某些具有商业价值的东西夸大其词,以牟取非法暴利,这种不好界定疗效的传闻还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大些,真的管用不管用还需要科学检测来说话,树皮总归还是树皮,距离灵丹妙药总会有一些距离。
不可否认部份植物确实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而许多有效成份就出自树皮,一些树皮中含有生物碱、强心苷、单宁等药用成份,有些还是染料、香料、饲料、肥料,树皮对有毒有害成分和灰尘的吸附作用也很强大。上世纪六十年代有几年食物短缺,一些地区就开始剥树皮,晒干后磨成面充饥,许多村庄的榆树、柳树和槐树都因为被剥了树皮而大批死亡,看来民谚说的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一点不假。榆树皮还稍微好吃点,有些粘滑,柳树和槐树的皮极苦涩,就这也免不了被剥皮磨面的命运,生存是第一位的,人要活命就顾不了其他的了。
还有一种树,因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几句经典之词而名声大噪,与爱情和相思结合红豆杉很美好,虽然红豆究竟是何物还颇有争议,但并不能影响人们的丰富联想。近些年红豆杉又被赋予了更神秘的功能,本身就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属于大熊猫级别的重点保护对象,从植株中提取的紫杉醇是世界公认的抗癌药物,一公斤价格超过200万元,但十亩也不过提取一公斤,红豆杉在中国分部范围很广泛,但规模都很小,许多人以为树皮也具有抗癌作用,致使很多红豆杉遭到剥皮,其实提取物与树皮泡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病治不好却毁掉了大量珍贵的红豆杉,在网上还有铺天盖地兜售红豆杉树皮的,以讹传讹真是不应该。
树皮对于树木本身的重要性自不必言说,对人类的重要性更是举足轻重,很多树木树皮受了伤会分泌树脂或粘液用于自救和愈合,松树流出来的是松香,橡胶树流出来的是乳胶,杜仲树流出来的是杜仲胶,桃树流出来的是桃胶,有一种阿拉伯桃胶,很多年前大型胶印机使用保养过程就用的着。在云南西双版纳和海南岛的原始森林里,有一种很有名气的热带树木,叫作见血封喉,又名箭毒木,在冷兵器时代,那可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剧毒物质,树皮受伤就会有毒液流出,许多武侠小说里经常提到这瘆人的东西,号称是世界最毒的树,对此还是敬而远之的为好,咱惹不起还躲得起。
树木的寿命短的仅仅百十年,长的可以越千年。同样都是杨树大家族,普通的白杨、青杨也就是大几十一年就逐渐呈现老泰龙钟的样子,大漠胡杨却能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休,因为特殊的环境和生理需要,神奇的胡杨疤节、裂口或树皮受伤流出的汁液会凝结成白色或浅黄色的块状结晶,当地百姓称其为胡杨泪或胡杨碱,是制作食用碱和肥皂的天然原料。有一种毛白杨的树皮就特别好看,树木幼龄时修剪留下的疤痕与树皮完美结合形成酷似人眼的图案,在大杨树主干上有规律的分布,最能让人产生无限联想。
有些树皮天生的细皮嫩肉,新陈代谢速度极快,像法桐年年更新树皮,总是透露着青春朝气。更多的树则是一张老脸活到头,再加上外力的不断侵害,树皮是越来越粗糙,越来越难看,记得儿时父母们训斥调皮孩子总爱说这样一句话:“老是不听话!说你就跟说树皮一样!”大人们比喻孩子麻木任性,一定是说那些老树皮,绝对不是像法桐那样常换常新的嫩树皮。
如今树皮的综合利用率还很低,大多数是当柴火烧掉,或者任其腐朽沤掉回归自然,如果通过粉碎加工制成板材应该还是可行的。记得在一个景区见过用树皮装饰的餐厅,很古朴也很有诗意,算是废物利用的典范。在安徽泾县,宣纸制作技艺已经入选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制作宣纸的原料就是青檀的树皮。在云南的丽江和香格里拉,作为活化石保留下来的东巴造纸技艺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娴熟的运用了,书写东巴经文的人也越来越少,更为紧迫的是一种叫“陕甘瑞香”的灌木植物分布并不广泛,这种又被称为“荛花”的灌木种群并不强大,能够剥取的树皮就趋于紧张,因为它们就是东巴造纸的原料,据说这种树皮有微毒但对人体基本无害,却能让蛀虫们望而却步,所以古老的纳西族东巴纸就成了东巴文字、东巴经文流传至今的载体,是看上去很普通的树皮让民族文化民族历史得以传延。
千姿百态的树皮丰富着我们的视觉,也给艺术家们的创作开拓了思路,早年就听说过艰苦年代有人在桦木皮上写字的故事,美丽的桦树皮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油画家、国画家、版画家都喜欢表现这样的题材,也特别能够引起共鸣,吉林省长白山的桦树皮,质地柔软光滑,容易雕刻着色,极富韧性,当地艺人早在清朝就用桦树皮制作的皮画进贡朝廷,如今也是独具特色的地方名优工艺品,形同鸡肋的树皮做出了大文章,这应该算是开发旅游纪念品的成功范例了。
关于树皮的闲言碎语终于要刹车了,由拍摄的一些照片引发的感慨,本来准备写上几百字为图片做些说明,想不到竟然拉拉杂杂的弄了如此之长,有些貌似普通看似平常的题材反而容易把握,一些已经写滥的题材反而不容易掌控,大家都去关注热点,反而给冷门提供了机会,就像写青松、翠竹、梅花的文字汗牛充栋,为再普通不过的树皮写些文字反而感觉很舒畅很痛快,因为我们就是形同树皮的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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